文∣何筱
周六下午的病房里,沙盘团体一如既往地开展着,由一位住院有一段时间的病人A开始了沙盘的摆放,另外五位成员依次跟进。在六位成员的参与下,不多久,一幅沙盘画呈现在众人眼前。
进入到交流环节,一位观察员立即提到,“为什么今天没有人拿房子啊?我一直希望有人拿房子”。
一位参与成员B说:“我想拿房子的,但好像和画面风格不太搭”。
这个话题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和回应——“没有房子好像会少点什么。那这些人(沙盘中有一对伴侣、一个婴儿、一对父子及其他小人)住哪里呢”?
“他们是这里的游客,不一定住在这里”。
“你看这里有一架飞机,飞机可以把这些观光的人载回到他们的家”。
不一会,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次沙盘中的一些新现象上去:
成员A在今天的沙盘中主动和大家讲话了;
成员C以一种没有人尝试过的方式在沙盘中留下一个手掌印;
成员D第一次使用人物来和别人摆放的沙具呼应……
长期以来,房子一直是沙盘中稳定出现的沙具,特别是对于住院病人而言,它代表着安全、保护、温暖、渴望。在团体成员的配合下,经常会出现的状况是,某个成员想拿房子没有机会拿的愿望会被其他成员捕捉到而填充进来,因为他们选择的沙具会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对房子的需要,比如人物、家具,某种宁静舒适的氛围。多数情况下,在单次沙盘中少的时候会出现一个房子,多的时候有三四个房子。
当这次的沙盘没有房子的时候,那个看上去缺失的部分很快的被注意到,与此相伴随的,却是一些新的部分开始呈现。尽管没人拿房子,但这并没有引起参与成员的焦虑,或者说这个团体接住了一个缺失的存在,由房子所代表的对安全的需要被对外在世界的探索和其他可以带来安全感的部分(如沙盘中的飞机)所承接和发展。
生活中也有很多这样的现象,在外打拼的游子怀着一份对家的惦记,所以可以忍受在外漂泊的艰辛;离开家门赴外求学的学子在父母送别的目光中走向了新的人生生涯;耳熟能详的歌曲《常回家看看》诉说的也是父母关于子女回家看看的渴望,而非让你回家久住;各种真人选秀节目里一次次的上演着为了梦想离开曾经的舒适区……
英国心理学家克莱尔曾经说过:世界上所有的爱都以聚合为最终目的,只有一种爱以分离为目的——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父母对孩子的分离贯穿在这个孩子的养育过程中:离开温暖熟悉的子宫、断开母乳喂养、不能成天和父母在一起因为大人要上班,开始长时间走出家进入幼儿园……这不仅是一个现实的分离,也伴随着一个人从孩子到成人所要经历的心理功能的发展与完善。
孩子有很多的幻想,刚出生的孩子被全然地照顾着,他有一种世界在围着我转的全能自恋感,几岁的儿童会为童话故事描绘的世界而着迷,他们会用泛灵论的观点坚持认为小花小草小桌子小椅子都像人一样有生命。慢慢的,一个孩子开始从幻想的世界进入真实的世界,他可以从一个需要24小时呆在妈妈身边的孩子发展为抱着娃娃睡觉的儿童到可以独自睡一个房间的青少年。
当父母在照料孩子的过程中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和安全体验之后,他可以逐渐放下对于幻想的需要而去开始和更真实的人、更复杂的环境打交道。
从幻想到现实的转变并不意味着完全放弃幻想,有的时候还会有过渡现象的存在,心理学家温尼科特认为每个婴儿都能找到自己独特的方式创造出“过渡性客体”。
过渡性客体是儿童的第一个“非我”所有物,一般的过渡客体可以是一块柔软的毛毯、一块旧的衣服、一个玩具、一块尿布或熟悉的声音等,这能让儿童保留母亲气味或有着同母亲的慰藉相联系的特征。
过渡空间同游戏、象征的产生密切相关,沙盘游戏也是一个过渡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每一个有形的沙具既有它在游戏中的具体功能,也有它所代表的无形的心理建构功能。
走出安全区,为探索新的可能创造了空间。沙盘中的房子看似被人遗忘和缺席,其实以一种隐性的、退居幕后的方式存在着,房子的概念存在在成员想象中的“飞机可以带他们回去的地方”,存在于成员们把沙盘中的人想象为游客而非居民的身份,因为他们知道会有一个家在别处,在某个他们即使看不到但确认存在的地方,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地、安全地在一个没有家的新世界里去探索和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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