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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关系——以《梦华录》赵盼儿与顾千帆为例


根据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成年早期(18-30岁)的主题是解决亲密对孤独的冲突,他认为,只有具有牢固的自我同一性的青年人,才敢于冒与他人发生亲密关系的风险。因为与他人发生爱的关系,就是把自己的同一性与他人的同一性融合一体。这里有自我牺牲或损失,只有这样才能在恋爱中建立真正亲密无间的关系,从而获得亲密感,否则将产生孤独感。《梦华录》是女性群像剧,剧中的三个女主角都有两段爱情,其中只有宋引章的两段感情经历都是失败的,亲密关系失败也常常是我们走进咨询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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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早期的前一个阶段是青春期(12-18岁),青春期的主题是解决自我同一性和角色混乱的冲突。同一性,是“一种熟悉自身的感觉,一种‘知道个人未来目标’的感觉,一种从他信赖的人们中获得所期待的认可的内在自信。”如果年轻人不能以同一性来离开这个阶段,那他们就会以角色混乱或者也许会以消极的同一性来离开这个阶段,这样就无限制地延长了心理的合法延续期。埃里克森认为这个阶段体现了童年期向青年期发展中的过渡阶段。在这个阶段中,儿童必须仔细思考全部积累起来的有关他们自己及社会的知识,最后致力于某一生活策略。一旦他们这样做,他们就获得了一种同一性,长大成人了


赵盼儿与欧阳旭的感情,以及宋引章两段亲密关系的失败都与自我同一性有关。赵盼儿说“我早就在老家买好了地,等我去了郑州,我就是郑州来的赵娘子”,把钱塘赵盼儿的身份抹去。这其中涉及的就是对自己的身份的抛弃。宋引章两段感情失败的原因也是如此,出于对自我的否定,她急于抛弃自己的乐工身份,但是伴随这样的自我否定,是无法建立真正的亲密关系的。宋引章的两段感情经历都是由于对方向她许诺可以帮助她脱籍,也就是成为另外一个人。赵盼儿一直是宋引章的理想自我,到了东京之后张好好成为了她的另一个理想自我,张好好的出现帮助她完成了自我的认同。虽然张好好的结局也是嫁人脱籍,但是在自我认同上她是没有冲突的,是有弹性的——我可以成为另一人的妻子,也可以继续保持乐籍身份在教坊做歌手。在宋引章完成自我认同之后,她的结局和她的两个理想自我都不一样,她入编成为了宋供奉,身份得到了升华,同时她的爱情也展露苗头,是一个真正欣赏她的人。


斯滕伯格认为构成爱情三元素的是亲密(Intimacy)、激情(Passion)与承诺(Commitment)。亲密就是亲近的感觉,与某人沟通相互结合,从行为上说亲密就是分享秘密。激情的定义因人而异,激情就是把我们引向浪漫爱情的驱力,你可以当它是生理吸引或者是性爱。承诺就是一个人处于一段恋爱关系中,愿意为这段关系贴上恋爱标签,做出承诺来持续维持这段关系。根据这三种元素的不同组合情况,斯滕伯格将爱情分为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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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完整之爱(Consummate Love):当亲密、激情和承诺都以相当的程度同时存在时,人们体验的是“完全的”,或称作圆满的爱。真正的完美的爱情应该以信任为基石,以性的吸引和欣赏为催化剂,以承诺为约束。既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又充满热情和活力。但这种形式的爱很难坚持长久。


根据苏珊·坎贝尔的理论,关系的发展有五个阶段,分别是浪漫期、权力争夺期、稳定期、承诺期和共同创造期。这个过程,最初被列为垂直的阶段,但其实是一种循环的周期,不是线性关系,有五种动态的能量状态。每一次循环会有更多的经验、更大的自由。这五个阶段适用于所有关系:夫妻、情人、亲子、手足、其他家庭关系、商业伙伴、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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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可能经历这些阶段,循环的历程始干充满想象的缺少经验的浪漫期,接着是混乱的权力争夺期,然后是更了解彼此的整合期,再到愿意共同投入活动的承诺期,然后是充满创意的共同创造期。


在任何一种关系中,都可以学习整个过程的原则,一种关系的学习,也可以应用到所有其他关系。初期阶段(浪漫期和权力争夺期)的特征是充满能量(热情、着迷、性兴奋和愤怒),后期阶段则较平静、满足。初期阶段的伴侣,对彼此的了解不多,越来越亲近的特征是越来越了解自我和他人。随着了解增加,亲密的可能性也增加,在袒露、脆弱、好奇与承诺中,双方就能建立成熟稳定的关系。经历这些阶段时,关系中的权力、控制、理所当然和疏离的情形会逐渐减少,同时,人性、了解和自我觉察会逐渐增长,也会稳定地发展责任和内在力量。


人们通常认为爱是一种本能,至少人人都会爱,至于那些爱的悲剧,原因则归咎于爱的对象,而非爱本身。不成功的爱只是因为爱错了人,同样,成功的爱也是因为这个人有魅力。值得爱是一个多种优秀品质的结合,幽默、有趣、成功、有教养、优雅等等。然而弗洛姆认为,爱是一种能力,和任何技艺一样,需要后天练习,爱的问题不在于对象,而在于爱的发出者自身的问题。同时,短暂的爱(falling in love)和持久的爱的状态(being in love)也是有区别的,前者往往与性的吸引力相关,而后者才是需要学习的“技艺”。


在我们的文化中,爱是缺席的,很少被描述的。徐浩峰在《刀与星辰》中谈到过一点影视作品中如何表达爱情,他认为在电影《梅兰芳》中,梅兰芳多次表示“我怕”。红颜知己孟小冬则劝他“别怕”,说明他俩没有爱情。真实的孟小冬把梅兰芳骂成一个诱拐少女的老,反而说明他俩有爱情。《梦华录》给我们很好的呈现了两个人相知的过程,并且赵盼儿与顾千帆的爱情,是伴随他们的身份认同发展下去的。


在华亭县为了迷惑周舍,赵盼儿展示了自己的女性魅力,这些能力是她的贱籍身份学到的,她对自己的这一部分是充满羞耻的,顾千帆对她的这一部分表达了接纳,并帮她升华,从她的这部分看到她的正直善良果敢,这里也呈现了顾千帆的整合能力,并不会非黑即白,不会因为白纸上有一块黑点就认为这张纸只能扔掉了。这个整合能力,官家也有,所以官家可以维持跟刘婉的亲密关系。欧阳旭是缺乏这种能力的,他想重新找一张白纸。


在赵盼儿之前,顾千帆也没有能够进入亲密关系,从他的个人经历来讲,这也是合理的,他的身份认同也是在伴随跟赵盼儿的亲密关系完成的。在过去他也是有成就的,皇城司“活阎罗”,这个身份对他来讲是假性自体,他的理想自我是清流。他的另外一个理想自体是他的生物学父亲,他的父亲是被清流所不耻的,皇城司也是为清流不耻的,他的内在是充满冲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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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赵盼儿新开的茶馆谈话中,赵盼儿也表达了对顾千帆所羞耻的这部分自我的接纳,她认为只要不是无端罗织,颠倒黑白,哪怕是再如何狠辣,那也是国之鹰犬,民之爪牙,她心里真正的英雄。荣格把我们的 “负面的人格”,也就是所有我们痛恨、并想隐藏起来的令人犬恶的特质,定义为“阴影”,阴影也是我们未充分发展的功能和个人潜意识的内容。两个人都表达了对对方的阴影的接纳。


随后的斗茶的情节,赵盼儿真正的完成了自我接纳。在斗茶的过程中,胡掌柜展示了皇家贡茶、天然泉水,以及茶仙卢仝传下的黄金碾。赵盼儿展示了她自己:在碾茶的时候展示了自己的舞姿,至此她彻底接纳了自己曾入贱籍的经历,她的这个经历不再是她的亲密关系的绊脚石,不再是阻碍她成为进士娘子的部分,而是成为了她事业的垫脚石,让她的茶坊真正的在东京站稳了脚。也是在她彻底完成自我认同之后,顾千帆向她表白,呈现了两人亲密关系的承诺的部分。


在咨询过程中,我们也常谈到的一个主题,提高现实感,赵盼儿身边的朋友很好的展示了不同的现实感。在赵顾两人确定亲密关系之前,孙三娘就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情愫,招娣到茶坊不久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现实。对于宋引章来说,由于她对顾千帆的暗恋,使她多次撞见两人一起也无法意识到两人是伴侣这一事实,反而对顾千帆的情感越来越深。我们也常常会因为个人的一些情结而对很多现实视而不见。


社会对女性最大的PUA就是鼓励女性成为第二性,“第一性”是男人。女人, 是男人的附属,第一性对第二性负责。我们常见的抱怨是对方要为我的痛苦负责任,忽略的一点是自己对自己负责任。赵盼儿开始也想让顾千帆为她的酒楼负责任,既然你是我的伴侣,你就要为我的梦想负责任。我们很多人分不清亲密和共生、依赖与独立。很多时候只是在共生和不共生之间做选择,很难做到亲密并独立。


编剧的巧妙设定让赵盼儿独立完成了开酒楼的梦想,也让赵盼儿没有成为顾千帆的附属。赵盼儿成为了东京网红大酒楼的CEO,顾千帆成为了皇城司的司公。这里其实是赵盼儿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如果她是通过顾千帆的三千贯实现的开酒楼的梦想,她的伴侣就是需要有三千贯的人,她通过自己的能力被赏识,实现了开酒楼的梦想,她的伴侣就可以有三千贯也可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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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视不仅向我们展示了美妙的爱情,一段亲密、激情和承诺都存在的完整之爱,也向我们展示了传统文化之美。从钱塘到东京,再到赵盼儿与茶汤巷老板展开的斗茶“名场面”,不仅展现了点茶、斗茶等等从汤色到咬盏、水痕以及碾茶的宋代习俗。还鲜活生动地展现了宋朝的风情和民俗百态看茶百戏、杂剧,玩蹴鞠、喝饮子,插花、焚香、品茶、玩收藏、中式家具等。以及其后的“视觉盛宴”的花月宴上,演奏乐器的唐装侍女、各色衣裙。提高文化自信首先要提高文化认同,文化认同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呈现美,向美认同。